苏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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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书评#天上白玉京

《唐才子传》书评 19.8.11读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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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上白玉京,十二楼五城。仙人抚我顶,结发受长生。”

李白的意思是:老子就是仙人!

想起此诗,是因卷八周繇传末辛文房评论:“昔谓学诗如学仙,此之类欤。”仙人长生而文章无穷,神仙不可学而文章或可学,大概是辛文房作传的目的。故而他的传主都仙气缥缈,可以遥想见唐人风致,唐才子们在他的文章里长生。

我第一次完整读到李贺的传说:“忽疾笃,恍惚昼见人绯衣贺赤虬腾下,持一版书,若太古雷文,曰:‘上帝新作白玉楼成,立召君作记也。’贺叩头辞,谓母老病,其人曰:‘无上比人间差乐,不苦也。’居倾,窗中勃勃烟气,闻车声甚速,遂绝。”

我的坡坡也被“仙”过。曾巩去世时,有人妄传他与曾子固同日化去:“如李长吉时事,以上帝召他。”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见到李白。

学诗如学仙,诗人是仙人。知君仙骨无寒暑,千载相逢犹旦暮。真的过了一千年,我还能隔着文章,辨认他们的眉目。这就是长生。

《唐才子传》的目的很明确,所以一开头就是丕丕的《论文》:“文章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,年寿有时而尽,未若文章之无穷。”

写到这里,其实都是胡话。求仙和作诗一样,都是出世间的世间追求。活着的时候呢?辛文房首先得写这位才子是几几年啥啥榜的进士,登某某科,去某地做某官。就算你“中岁颇好道”,在终南山有群租房,也得轮上一笔“屡试不中”。死了呢?死了就死了。还在天上写诗?我反正不信。

我不学诗,也不考进士,我读的是21世纪中华人民共和国麾下某某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汉语言文学专业,要接受的灵魂拷问是“中文系的就业方向”。对诚心咨询的学弟学妹、好意关心的亲戚朋友,“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”显然不是个好回答——甚至不能成为回答。我也渐渐感到,比起“汉语言文学”,人们更关照“某某大学”。

另一个灵魂拷问则生在严锋教授的“中国现当代小说”。放课后,有人抱怨:“他逻辑好混乱!像我们学数分,有个结论得有原因吧?这人就扯了文学怎么怎么样,怎么伟大,都是结论,他根本没说理由!”

我大惊:这还要理由!

文学为什么伟大?文学有什么功用?语言文字的地位和文人的天下担当很像是在漫长历史中被构建的。那究竟文学是什么?我不知道啊。

绕回《唐才子传》。这部书的线索在诗史,由王绩始而陈抟终,只记该诗人生涯,所以这些人看似一辈子都是文学。辛文房叙述完诗酒生涯后,结以传主现存的诗集。辛对诗集的保存流传珍重而痛惜,他以为凡能长生的文章俱是天赐。两百余位传主,不知诗集传至今天还剩多少。至于他们的名字,早就叫不响了。历朝历代,能长生的只几人罢了。本来嘛,仙人一一抚顶,摸也摸不过来。

我就灰心丧气,很想”述而不作“——就是在创作的大门前溜之大吉,甚至转专业。但我没有逻辑,学不得数分,所以还是罢了。

再一个灵魂拷问是“为什么喜欢死人”。

第一个回答是:没死啊,还在天上写诗呢——我都不信。

我说:死人让我安心。他的世界是对我部分开放的,可以由我慢慢去摸索。他的豁达是我的退路,他的超然是我的白玉京。

文学是我的退路,文学也是我的白玉京。我现在必须相信这个,才能一天天过下去。

最后引一首乐府诗作结吧:

“上陵何美美,下津风以寒。

问客从何来,言从水中央。

桂树为君船,青丝为君笮,木兰为君棹,黄金错其间。

沧海之雀赤翅鸿,白雁随。

山林乍开乍合,曾不知日月明。

醴泉之水,光泽何蔚蔚。

芝为车,龙为马,览遨游,四海外。

甘露初二年,芝生铜池中,仙人下来饮,延寿千万岁。”

祝那些仙人们在天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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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笔记

康洽


曾经的黄须美丈夫,携琴剑自酒泉来长安,时人壮之,再是“天宝乱离,飘蓬江表”,到大历年间“谈及开元繁盛,流涕无从”。

这篇传记也太李十二娘,或太许永新了,或太长生殿李龟年了,或太牡丹亭苏昆生了,总之,是满席的繁华被“乱离”二字按头扣进泥尘。类似的故事太多了,排着队糊在泥里,都臭了。

康洽的故事戳我的点在于,他是诗人。他的文章不得见了。

诗人记他人乱离,多自喻。但这比不上一位诗人记录另一位诗人的“乱离”给我以兔死狐悲之感······我又想起去年三一面试时的豪言:“作家是时代的记录者。”其实“时代的记录者”也被记录对象按在地上摩擦。我早该知道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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